九二一的凌晨

我正舉起酒杯

想結束這天的勞動

誰知那一剎那

無預期的震動

改變了一切的作息

包括夢跟現實

　

我問鏡子　什麼叫夢

我在夢中　還是夢外

三分鐘的震動

震碎了鏡子

震碎了夢

也震碎了日月潭的平靜

夢裡夢外　地上地下

都碎了

我摸一摸同胞的臉孔

那扭曲的線條

超過我所有的夢魘

　

什麼叫現實　什麼叫夢

可怕的是

盲者的黑暗裡還看見了黑暗

祖母的話語　卻像一根火柴

告訴我　生命

是要從黑暗中點燃

她說

也是神告訴她說

災難其實時時刻刻就在我們身邊

你忘了　你忽視了

甚至你挑釁了

於是　它來了

我們只有彼此痛心

畢竟黑暗　終要歸於傲慢的人們

一天 兩天　三天

一週　數週　滿月．．．

隨著災害數字增長和政策的朝令夕改

驚慌　哀號　憤怒

無助　推諉　交相指責．．．

一波波動盪的聲浪　壓上心頭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時刻

我彷彿感覺到一雙溫柔的手

輕輕撫摸著我的後腦勺

啊　是祖母那慈愛的關懷

別怕別怕　孩子

這是自然

和吃飯一樣的自然

讓我為你重述一次災難中

頭目帶著部落所吟唱的祈神告白：

　

神啊　我們站在淚水和血泊中

集體禱告祈求

您把土地交給我們

也把所有的生命交給我們管理

可是您知道人是懦弱的

今日的結果　我們認錯

請您給我們力量

領導我們部落看見真實的現況

我要求部落的老人

把生活所有的故事和經驗

趕快告訴這片土地上的人們

我也告訴強壯的人要趕快站起來

因為青壯的肩背　是用來扛起重擔的

腳　是用來繼續前進的

小孩子要在母親的懷抱裡

知道生命是怎麼一回事

　

有人問

死的人怎麼辦

有人有罪　有人沒罪

自認有罪的人

安息吧

因為他自認有錯

自認冤屈的人

也請安息

因為他已為下一代的人付出代價

又有人問

大地也受傷了　誰來幫她療傷止痛

頭目問神後說

你們人　是沒有能力的

只有日子　才是她的醫生

它會帶來冬天

為她止血　冷卻她的心情

接著帶來春天

為她唱歌跳舞　挑逗出她的生機

然後再帶來夏日的暴風雨

考驗她的軀體　是否已強健堅韌

也許

再一個輪迴　兩個輪迴　三個輪迴．．．

大地終將重新擁抱所有的生命

包括我們

　

這段日子　這些輪迴

是給我們　重新認錯

　　　　　重新相知

　　　　　重新相愛

大地是永遠擁抱生命的

神　是永遠憐惜生命的

只有愛惜生命的生命

才是永生的契機

只有人跟人　人跟自然無私的共震

才是萬物永續共存的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