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電視台研究發展部 internet online

公視曹琬凌 2005/6

經過長達20小時的談判，原本堅持絕不協商的BBC經營層終於讓步，做出一年內不強制裁員等多項承諾；而工會原本預計5月31日、6月1日的48小時罷工抗議，也宣佈取消，作為對經營層的善意回應。

5月23日，BBC全國各地估計1萬3千名員工走上街頭，24小時罷工，抗議經營層月前宣佈將裁員3780人的改革計畫。

許多BBC員工是生平頭一次走上街頭，工會估計55%的員工參與罷工，BBC內部則估計只有38%的員工參與。但無論如何，這次行動已影響到90%的現場新聞節目無法正常播出。

旗艦型新聞節目如Radio 4的Today、BBC One的Newsnight都改成預錄節目。至於勉強維持播出的新聞快報，不是由主管親自上陣，就是由資深記者臨危授命播報。這一天的新聞，沒有動畫與包裝，回歸如同60、70年代的簡單形式。但或許是民眾因此更關心BBC的現況，罷工當天晚間10點新聞收視人口比上周同時段增加40萬人。

在BBC News網站上，民眾反應兩極。不少人強烈支持BBC員工捍衛工作權以及節目品質，也有人不滿地方新聞突然因此取消。但令人意外的是，部份民眾認為，早晨不聽新聞是一種愉快的經驗，這一天緊急應變所播出的節目，比平常的節目編排更好。

無論民眾反應如何，BBC員工這次集體罷工，啟動政府勞資仲裁機構ACAS介入協調，BBC經營層與工會代表經過20小時馬拉松談判，雙方各讓一步。未來精簡人力、重新投資節目的改造計畫，也進入經營層與工會對話階段。

根據BBC內部今年最新意見調查，超過4分之3的員工抱怨經營層沒有傾聽員工的聲音，而1年前這個數字只有5成。

2月份BBC內部刊物Ariel更在封面諷刺地請總經理Mark Thompson「儘速裁員」，封面裡則刊出一個徵人廣告，目標對象是「具有豐厚BBC資歷的員工」。加上BBC資深人員如BBC One台長、娛樂節目委製總監、體育部總監等陸續離職投入商業媒體，顯示似乎商業媒體「草地比較油綠」。

內部人士分析，過去員工以BBC節目為傲，因此不受商業媒體待遇較高的利誘，但是如今裁員計畫讓員工士氣動搖，即將執行的25%節目預算透過「創意競爭窗口」（Window of Creative Competition）讓內部與外部競爭，也讓「只要有才華的都盤算著要離開」。

英國廣電產業期刊Broadcast在3月初以「BBC士氣陷入危機」為題，分析這個現象。同樣在3月，總經理Mark Thompson連續宣佈3年內裁員3780人的精簡計畫，更使低迷的士氣激化為勞資對立。

其中，1730人力精簡在專業支援部門，包括人力資源、行銷公關、法務政策部門等，減縮幅度最高達到50%；此外，2050人則直接砍在節目相關部門，包括製作旗艦節目「與恐龍共舞」、「藍色星球」的紀實與學習部門減少424個人，全國與地方部735人、甚至新聞部也被砍去420人。

此政策一宣佈，立刻引起工會強烈反彈。BBC總經理一再強調，精簡人力後，一年將省下3億5千5百萬英鎊重新投資節目，改革勢在必行，態度堅定又強硬；但另一方面，工會認為，這次裁員幅度達19%，每5人就有1人的工作不保，精簡節目製作人力更是「絕對蓄意謀殺」，不僅影響節目品質，危及收視戶權益，更衝擊BBC的未來。要把省下來的人事經費，投資在提升節目製作上，員工也反諷這是「又要馬兒好，又要馬兒不吃草」。

工會要求經營層承諾90天暫緩執行裁員計畫，但遭到拒絕。之後，包括全國記者工會等代表舉行罷工投票，高達84%的代表通過罷工，決定在5月23日、5月31日、6月1日分別罷工24小時與48小時。為了維護收視戶權益，工會也特別避開英國足球聯賽FA Cup決賽等重要體運轉播日期。

這是繼2000年12月以來，BBC最大規模的罷工，當時為了裁員與刪減交通費，員工走上街頭，使Match of the Day與National Lottery Live等現場節目受到影響。在1994年，BBC也曾一日罷工，讓新聞節目時段改播卡通。

自從2004年6月BBC總經理Mark Thompson上任以來，不到1年之內，每次公開談話，從各項業務檢討、刪減預算、乃至於裁員，他都不留協商空間。如此強勢改革，雖然為BBC贏得皇家憲章審查初步勝利，保住未來10年收視費制度不變，但是卻也使得員工與經營層產生信任危機。

24小時罷工成真，輿論反應不一。每日電訊報《The Telegraph》認為，罷工者雖然值得同情，但BBC仍必須面對數位時代多頻道的競爭現實；《太陽報》評論則認為，罷工激起閱聽人的憤怒，使得親者痛仇者快，裁員理由雖不盡合理，但不該用24小時罷工如此過氣的手法，犧牲觀眾權益。

《衛報》總編輯Emily Bell則以「Thompson's PR Problem」為題，分析BBC現任總經理的內部公關出了問題。員工總覺得，假如前總經理Greg Dyke還在任，這樣大規模裁員就不會發生，儘管事實未必是如此。

舉例來說，前總經理Dyke總是在各大樓間親切的走動，甚至親訪遠地的辦公處所，深獲員工愛戴。與Dyke的領導風格相比，Mark Thompson是個冷酷的人物，連向員工宣佈裁員計畫時，也以播放錄影帶方式宣達，而非面對面溝通。

正因為互信基礎不足，以致於，BBC總經理Mark Thompson在憲章審查的時刻，在公共利益與員工權益之間，選擇「下重手」改革，儘管立意良善，外界卻質疑他的改革動機，認為不該迫於政府壓力，如此快速投降。

但BBC過去4年內人數從23,640人增加到27,632人，卻是不爭的事實，目前BBC人事成本佔總支出比例已達到33.63%；但另一方面，因為電視機普及率飽和，收視費徵收基數停滯成長，縱然收視費得以跟著物價指數逐年調高，事實上卻仍無法跟上物價成長的速度。

在BBC曾經任職20多年的Mark Thompson，2001年之後曾被挖角擔任Ch 4執行長，熟知BBC的「內部經驗」加上「外部經歷」，使他義無反顧地堅持裁員改革。並且面對數位未來，他也認為，除此並無其他方式可以確保BBC的長遠發展。

此項改革計畫，已通過董事會以及外部顧問的評估確認。只是，過程中，以工會為代表的員工意見，並未充分被納入考量。雙方溝通觸礁後，工會一度希望直接與面見董事會，討論未來3年的裁員計畫，但遭到拒絕。BBC董事長Michael Grade認為，董事與工會代表會面「並不適當」（inappropriate），董事會的角色在於確保這項計畫符合BBC與收視大眾的最佳利益，包括與工會充分協商等等執行策略是經營層的責任。

5月23日這一天，1萬3千多名員工罷工24小時，嚴重癱瘓新聞作業，並且在一週後將繼續48小時罷工，勞資對立風暴似乎越演越烈。雖然員工此舉未獲得社會廣泛支持，卻終於使得BBC高層不能再迴避協商。經過20小時馬拉松談判，BBC總經理Mark Thompson做出4項承諾：

Mark Thompson說：「我們希望這個結果能與工會建立嶄新而具建設性的關係」，之後工會也善意回應，宣佈取消之後的48小時罷工。

一場罷工的代價，換得勞資對話的開始。但工會表示，即便如此，不表示已全盤接受經營層的承諾。 6月1日各大工會再次開會決定，拒絕總經理所提條件，認為還不足以澄清工會的疑慮，並要求與總經理進一步談判，否則不惜再次罷工。

未來3年，BBC如何經歷「短期的痛苦」，以得到「長遠的利益」，還有賴經營層與員工持續建設性的溝通與對話。

一場罷工之後，員工返回崗位，曾經撕裂的關係，有待時間療癒。但無論如何，要落實改革的美意，還需更有智慧的溝通，以獲得員工的體諒與配合，畢竟，「人才」也是BBC的重要資產。而從BBC的這次經驗來看，無論是擴張或是精簡，人員的問題若沒有妥善處理，便可能成為將來發展的負債。


一年內不強制裁員，BBC罷工危機解除